點讀《出曜經》
卷10〈8 學品〉(CBETA, T04, no. 212, p. 660,
a13-p. 663, c16)
【1. 護身惡行】
護身惡行, 自正身行, 護身惡者,
修身善行。
「護身惡行」者,何以故說身惡行?自知內過、知他人過,故名惡行,惡已充具,顏色變異,或以手拳相加毀壞形體,此惡眾事,今世、後世不獲安隱,或墮餓鬼、畜生中,形貌醜陋;若生人中,才不及人。
有異梵志為犬所齧,[1] 梵志恚怒,身心熾盛,要治惡犬使不暴虐。父母告梵志曰:「猶犬齧婆羅門,婆羅門復可齧犬不也?」梵志報父母:「要當治犬,使不縱毒。」父母告子:「不隨我教,恣汝所為。」是時,梵志捉犬反縛以杖捶打,打時有二非義:草索傷犬足,復令失糞。此眾生類亦復如是,諍小致大,以用害身。諸佛世尊大慈加被,訓誨眾生令不諍訟;然眾生類不從其教,瞋恚所纏,復生二非義:為眾苦所縛,當復經歷地獄、餓鬼、畜生之惱,雖得為人,形貌醜陋,如是眾惱不可稱記,是故世尊說「護身惡行」。
護身惡行已,獲何功德?答曰:「獲二功德:名譽、善本。云何為二?若處在天宮受福自然,七寶殿堂懸處虛空,若生人中顏貌端正,見者歡喜,皆來歸仰,在大眾中為數千萬眾所見尊奉,如月獨明,眾星迴附。」是故說曰「護身惡行」。
「自正身行」者,得何功德?有何名譽?答曰:「於現世中亦得名譽,若使身滅命終,亦得名譽。」云何於現身中而得名譽?若於今身進止行來,為數千萬眾所見供養;若身壞命終,生善處天上。「自正身行」復有何功德?答曰:「凶弊邪魅、暴惡鬼神不能得便,怨讐伺捕,不能得捉。」於是頌曰:
「怨讎彌滿世, 欲求得其捉,
種惡還自加, 猶蛇反自毒。」
形為苦本,心為禍首,是故世尊說曰「自正身行」也。
「護身惡者」何以故說?惡行所趣非真,如所說惡財、惡子、惡服、惡處、惡土,此皆名惡。或緣知親作惡,或緣非知親作惡,是故如來說「護身惡者」也。
「修身善行」者,善行有二業,如所說善財、善子、善服、善處、善土,身修善行,於佛、法、聖眾,父母尊長,盡行恭敬,無他越逸,是故世尊說「修身善行」也。
【2. 護口惡行】
護口惡行, 自正口行, 護口惡者,
修口善行。
「護口惡行」者何以故說?自知內過、知他人過,故名曰惡行,若已瞋恚,發口罵詈、虛生過咎,使數千萬眾皆生惡念而不自覺;亦復不知後受惡報,咸共懷瞋恚,彼罵者後入地獄、餓鬼、畜生受苦無量。若生人中,多被誹謗,言不信用。能守護口者,自致福報,亦生天上快樂自然。若生為人,不被麤言。是故說曰「護口惡行」也。
「自正口行」者,為得何等功德?答曰:「為數千萬眾所見歎譽,傳相告語,此人良謹與行相應,言不麤獷,不求彼短,不譏彼失,口齒端嚴,言不強吃。」是故說曰「自正口行」也。
「護口惡者」者,其義有二:或當賢聖默然,或當法說、義說。夫欲出言先當自理,言致敗身非獨一人,若吐麤言,為人所疾,進止行來無人敬待。是故說曰「護口惡者」也。
「修口善行」者,諸修善行之人心懷仁慈,吐言柔軟,不傷人意,為眾多人所見愛念,是故說曰「修口善行」也。
【3. 護意惡行】
護意惡行, 自正意行, 護意惡者,
修意善行。
「護意惡行」者,於意三行最為上首,意一念頃能使城郭村落盡為丘野。如契經所說:「『云何,居士!汝頗聞有流沙空野、隨沙門空野、閑靜空野不?』長者白佛:『聞有流沙空野、隨沙門空野、閑靜空野。』佛告居士:『云何,居士!誰造此流沙空野、隨沙門空野?』長者白佛:『皆由神仙意念惡故,呪術所作,有此流沙空野、隨沙門空野。』」
如《修行經》說:「十九人執修正行,唯有一人不應在閑靜之處,以其口業心惡。持行之人不許此人在曠野間,即告彼人曰:『汝心懷惡,所念不善,宜在人間誦習經典,佐助眾事,役心亂意,應成道果。汝設在空之中,欲求空意,意方念亂,恒生不善,自致滅亡,不至善道。』」
不護意者,隨意所種,入地獄、餓鬼、畜生中。設得為人,輒墮卑賤,為人所疾,見則不歡;能護意者,若生天上,封受自然,金床玉机七寶殿堂,若生為人,人所愛敬。是故說曰「護意惡行」也。
「自正意行」者,意所馳念,難禁難制,由意生念,能使成事。身危妙行,退轉垂辦之證,轉為凡夫,是故說曰「自正意行」也。
「護意惡者」,息意寂然,不生想著,修意正行,歛意專一,是故說曰「護意惡者」也。
「修意善行」者,意念善行,「身修正法,口宣其教」,二事由意乃至無為,是故說曰「修意善行」也。
【4. 身棄惡行】
身棄惡行, 及口惡行, 意棄惡行,
及諸穢惡。
「身棄惡行」者,捨身惡行,永滅無餘,是故說曰「身棄惡行」也。
「及口惡行」者,口所宣說,不陳惡法,亦莫布現惡事,是故說曰「及口惡行」也。
「意棄惡行」者,意不念諸不善法,不生害心於眾生類,是故說曰「意棄惡行」也。
「及諸穢惡」者,諸外不善法與意并者,既不自利又不利人,盡當求滅,不令使生,是故說曰「及諸穢惡」也。
【5. 無欲盡漏】
身修善行, 口善亦爾, 意修善行,
無欲盡漏。
「身修善行」者,身不造惡行。身行有三:不殺生,不盜,不婬妷。修此三業,正其身行,供養佛、法及眾僧,掃灑補治故壞塔寺,是故說曰「身修善行」也。
「口善亦爾」者,口善有四:[2] 不妄語、不麤言、不鬪亂彼此、不綺語。讚歎說佛功德,歎法及比丘僧,承事父母、師友、長者,是故說曰「口善亦爾」也。
「意修善行」者,意善有三,[3] 不生嫉妬、恚、癡邪見。但生眾善功德,不隨倒見墮邪部界,是故說曰「意修善行」也。
「無欲盡漏」者,無欲之人無量曠大無限之用。盡漏者,諸陰、蓋、持、入不復興起。是故說曰「無欲盡漏」也。
【6. 永生善處】
身修善行, 口意亦爾, 於今後世,
永生善處。
「身修善行」者,問曰:「上已身修善行,有何不及,復更重演?」報曰:「如來所化,受教若干,或有欲廣聞其義,或有欲略說旨要。略旨要者,粗舉五陰苦形;欲廣聞其義者,一一科別身、口、意行,各隨次第,以其事類,證而解之。復有欲聞廣說、略說,是故如來廣演此偈。如所說『身修善行』者,是謂廣說,『口意亦爾』者,是謂略說。如來觀前眾生意之所樂,便演其義令得受化,亦使受化人所願充滿。」凡諸善行饒益眾生,多所成就,是故說曰「身修善行,口意亦爾」。
於今世至後世,長夜受樂,食福無窮,永生善處。受福有二:俗福、無漏福。是故說曰「永生善處」也。
【7. 慈仁不殺】
慈仁不殺, 常能攝身, 是處不死,
所適無患。
「慈仁不殺」者,終不殺害觸惱生類,不劫略他財,不婬犯他妻。所謂仁者,得履賢聖善法,是故說曰「慈仁不殺」也。
「常能攝身」者,晝夜謹慎,以身御行,如護吉祥缾,寧自喪身,分受刑斬,不託形命造不善行。
昔有栴陀利家生七男,六兄得須陀洹道,小者故處凡夫,母人旃陀利得阿那含道,兄弟七人盡受五戒為佛弟子。彼國常儀方俗舊法,旃陀利法要當行殺,國中設有男女殺、盜、婬妷及餘重罪,盡使旃陀利殺之。
時國主召彼大兒:「今有應死之徒,汝行殺之。」其人即向王拜求哀自陳:「願大王弘恕,身受五戒為佛弟子,不敢行殺,守身謹慎不念邪非,寧自殺身,不以犯戒殺害蟻子。」時王奮赫天威,瞋恚隆盛,告其人曰:「卿為國民,我為國主,不從吾教,方更信佛浮說。」尋勅傍臣速將此人詣市殺之。其人復白王曰:「身是王民,心是我資,恣王所欲殺便殺之。」即將詣市而梟其首,王問傍臣:「向應死人更有誰存?」臣報王曰:「餘有彊弟六人。」王勅左右隨次召來,復勅殺人。其人報曰:「身受五戒為佛弟子,不敢行殺。」王瞋怒盛,復取殺之。如是盡喚兄弟六人,皆言受戒不敢行殺,王瞋恚盛,盡使殺之。
次復召小弟,母子俱來;王見母來,倍復瞋恚。「前殺六子,母不送行;今召小子,何故便來?」母白王曰:「願聽微言,以自宣理。前六子者盡得須陀洹道,正使大王取彼六人碎身如塵者,終不興惡如毛髮。今此小者處在凡夫,身雖修善,未蒙道法潤身,是故我念子未得道,或能失意畏王教令,自惜形命,毀戒行殺,故送來耳。彼當毀戒隨王教令,不仁行殺,身壞命終入泰山地獄,憐愍子故,是以送來。」王復問母:「前死六子盡得須陀洹道耶?」答曰:「盡得。」王復問母:「母身為得何道?」母答曰:「得阿那含道。」
王聞斯語自投于地,諸臣扶起,以水灑之,久乃醒寤,稱怨自責:「我為自造無量罪根,放心建意殺六須陀洹。」[4] 身意煩惱,坐不安席,即自嚴辦香油酥薪,取六死屍而耶旬之,起六偷婆興敬供養,日三懺悔,意願滅罪漸漸微薄。復出財貨給彼老母,至於齋日數數懺悔,冀得罪薄,免於地獄。是故說曰「常能攝身」也。須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羅漢,守護禁戒無所缺減,凡夫人雖守護戒,心如飄風不能恒定,是故說曰「常能攝身」。
「是處不死」者,得果之人,捨男子身還得男子身,捨賢聖身還得賢聖身,終不懷憂,畏地獄、餓鬼、畜生,阿那含身即彼天上不還世間,阿羅漢永無愁惱,諸累已盡,入無為境惔然寂滅。是故說曰「是處不死」也。
「所適無患」者,於彼無為境終無煩惱,亦無愁憂苦患,亦無死亡戀慕,是故說曰「所適無患」也。
【8. 常能慎言】
不殺為仁, 常能慎言, 是處不死,
所適無患。
「不殺為仁」者,終不信讒毀之人,於中起害心,是故說曰「不殺為仁」也。
「常能慎言」者,若得彼罵詈、麤言、惡語,計皆空寂音響無形,猶如賢聖終無恚怒。設有所為,斯皆權化非實。恚怒,或意內自念,不發於口;設發於口,尋懷慚愧。是故說曰「常能慎言,是處不死,所適無患」也。
【9. 常能慎意】
不殺為仁, 常能慎意, 是處不死,
所適無患。
得、向之人,設遭百千苦惱,身墮洄波深淵,若墮火坑熾焰之中,終不懷懼,令心變易。晝夜調心,不令越逸,猶如得勝怨讎死而加毒,得、向之人心除結使,猶怨不盡。復重思惟:「彼修行人觀心成敗、五陰所趣,移有漏心至無漏境,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,已獲無漏守護不失。何以故?彼修行人每自思惟:『從永劫以來染著生死,流轉刀劍世中,恒修此意,造罪無端;為意役使,如人使奴僕。我今已勝調伏心識,今重守護使不越逸。』」是故說曰「不殺為仁,常能慎意,是處不死,所適無患」。
【10. 慎身為勇悍】
慎身為勇悍, 慎口悍亦然,
慎意為勇悍, 一切結亦然,
此處名不死, 所適無憂患。
夫言勇悍者,博古覽今,高才明德,技術備具,與智相應;捨諸惡法,身所修行,不處貪欲,是故說曰「慎身為勇悍」也。
「慎口悍亦然」者,口所吐言,先笑後語,不傷人意,是故說曰「慎口悍亦然」也。
「慎意為勇悍」者,意已柔調,不興惡念,是故說曰「慎意為勇悍」也。
「一切結亦然」者,問曰:「身、口、意行三事已辦,有何缺漏而云『一切結亦然』耶?」答曰:「如所說應來往進止,縫作補綻,應為而不為,此皆身所應行、闕而不行。彼修行人能具此諸行。」是故說曰「慎身為勇悍」。口行有餘者,應隨賢聖教律,而不為、不習男音、女音,彼此音皆悉不習,是謂口餘行。何謂意有餘行?更造有緣受生之分,此是意餘行,彼執行人能見此諸行,身、口、意餘行盡能具足,是故說「一切結亦然」也。
「此處名不死」者,滅盡泥洹,無終無始,無來無往,無生滅著斷,是故說「此處名不死」也。
「所適無憂患」者,所以言有憂者,由衣被、飲食、床臥具、病瘦醫藥、奴婢僕使、象馬車乘、國財妻息,皆生憂患,無此則無患,是故說「所適無憂患」也。
【11. 護身為善哉】
護身為善哉, 護口善亦然,
護意為善哉, 護一切亦然,
比丘護一切, 能盡苦源際。
「護身為善哉」者,能一意守護身,諸天世人稱歎其德,天龍鬼神八部之眾盡歎其德,晝夜祐助,勸成究竟,是故說「護身為善哉」也。
「護口善亦然」者,若有習非弊惡之業,或被罵詈、為人所毀,執心護口終不還報,諸天世人皆共稱善,是故說「護口善亦然」也。
「護意為善哉」者,若人杖棰割截形體,復被罵詈,彼執行人持心潔淨,不興恚怒,諸天世人皆稱其善,是故說「護意為善哉」也。
「護一切亦然」者,於身、口、意外諸餘行謹慎攝護,是故說「護一切亦然」也。
「比丘護一切」者,執行比丘護身意及餘外行,威儀禮節悉皆備具,是故說「比丘護一切」也。
「能盡苦源際」者,已具此行,豈當趣惡道耶?盡斷地獄、畜生、餓鬼道,人中苦、人中痛能悉斷之,是故說「能盡苦源際」。
【12. 護口意清淨】
護口意清淨, 身終不為惡,
能淨此三者, 便逮仙人道。[5]
「護口意清淨」者,於三毀敗中,壽敗、劫敗、結敗,此名三敗。釋迦文佛出現於世,在濁世中人壽百歲,翼從弟子不守護口過,多犯禁律,聖人在世猶尚毀戒,況千載末能存戒律耶?
佛契經說:「後千歲末,正法欲沒盡時,有七穢行顯布於世。云何為七?一者若有人百歲持戒,彈指之頃為惡知識所壞。二者久行慈心,彈指之頃為瞋恚所壞。三者薄賤威儀,不隨其教。四者互相是非,諍於勝負。五者在國城村落,鬪亂彼此,傳東至西。六者貪著利養,遂致疫病。七者從凡夫至羅漢,皆被毀辱而取滅度。」
所以致誹謗者,皆由不護口故。尊者滿足阿羅漢說曰「恒訓化餓鬼」,往詣餓鬼界,見一餓鬼形狀醜陋,見者毛竪,莫不畏懼,身出熾焰如大火聚,口出蛆蟲,膿血流溢,臭氣遠徹,不可親近。或口吐焰火長數十丈,或耳、鼻、眼、身體支節放諸火焰,長數十丈,脣口垂倒,像如野猪,身體縱廣一由旬,手自抓摑,舉聲號哭,馳走東西。時尊者滿足問餓鬼曰:「汝宿作何罪咎,今受此苦?」餓鬼報曰:「吾曩昔在世時,出家作沙門,戀著房舍慳貪不捨,身持威儀,出言臭惡。若見持戒精進比丘輒復罵辱,或戾口弄,或偏眼視,或戾是作非,或戾非作是。自恃豪族,謂為不死,造諸無量不善之本。寧以利刀自截其舌,如是從劫離劫,甘心受苦,不以一日之中誹謗精進比丘。尊若還閻浮利地者,以我形狀可戒勅諸比丘,善護口過,勿妄出言,設見梵行持戒比丘者,念宣其德。自受餓鬼形以來,經數百歲、數千歲、數萬歲、數千百萬歲受如此苦惱,我却後命終當入地獄中。」是時,餓鬼說此語已,舉聲號哭自投于地,如泰山崩、天飜地覆。斯由口過故使然矣,能守護口過者,受福無窮。
迦葉如來出現於世,敷演法教,教化已周,於無餘泥洹界而般泥洹。泥洹後,時有三藏比丘名曰黃顏,眾僧告勅:「一切雜使不命卿涉,但與諸後學說諸妙法。」時三藏比丘內心輕蔑,不免僧命,便與後學敷演經義,喚受義曰:「速前,象頭!」次喚第二者,復曰「馬頭」,復次「駱駝頭」,復次「驢頭」,復次「猪頭」,次喚「羊頭、羯羝頭」,次喚「師子頭」,次喚「虎頭」,次喚「禽頭」,次喚「熊頭」,如是喚眾獸之類不可稱數。三藏黃顏口出如此無量惡言,雖授經義,不免其罪,身壞命終入地獄中,經歷數千萬劫受苦無量。餘罪未畢,從地獄出,生大海中受水性形,一身百頭,形體極大,異類見之,皆悉馳走。
爾時世尊見眾多比丘互相是非,不慎口過,或吐言麁獷,[6] 以致忿怒;或所說似戲,發起舊怨;或以智陵人,彼人不信伏受;或說種類所出卑賤,用作嫌隙。爾時世尊知諸比丘發此者多,恐後墮罪,即以神足接諸比丘詣於大海,見彼受罪獸一身百頭,欲使諸比丘改往修來。問彼罪蟲曰:「汝是黃顏不耶?」蟲即報言:「實是。」如是至三,報曰:「實是。」
時諸比丘即前長跪,白世尊曰:「我等未曾聞此,為因何義頻問此獸『審是黃顏耶』?唯願世尊敷演其義,令未悟者使得開解。」
如來三達無不觀察,過去、當來、現在事皆悉解明,其有難詰如來義者,隨時發遣,永除疑網。爾時世尊與諸比丘說曩昔本緣:「昔古久遠無數世時,人壽二萬歲,爾時有佛出世,名曰迦葉如來、至真、等正覺,十號具足,敷演法教,曠濟無涯,教化已周,於無餘泥洹界而般泥洹。泥洹後,時有三藏比丘名曰黃顏,眾僧告勅:『一切雜使不命卿涉,但與諸後學說微妙法。』時三藏比丘內心自大,輕蔑於人,不免僧命,便與後學敷演經義。喚諸受義人,目名曰眾獸之類,[7] 雖授經義猶不免罪,身壞命終入地獄中,經歷數千萬劫受苦無量,餘罪未畢,從地獄出,生彼大海,受水性形一身百頭。是故,比丘!當精勤護口,出言柔和,勿吐麁語。汝觀此獸由其惡言故,便致此罪。」
時諸比丘聞佛教誡,又見彼獸形苦如茲,道心遂固,悔本所習,心念、口言,形之大患。能攝口心者,終無惡聲流布於外。是故說曰「護口意清淨」也。
「身終不為惡」者,若身行惡,為諸佛世尊所不稱記。若生地獄、餓鬼、畜生中,受苦難計。設身修善,立諸德本,為諸佛世尊所見歎譽,若生天上;封受自然;若盡苦際,於無餘泥洹界而般泥洹。是故說曰「身終不為惡」也。
「能淨此三者」,身行、口行、意行,此三業淨為獲何果?答曰:「為天龍鬼神八部之眾所見尊奉,便為得至滅盡泥洹,不為凡夫所共牽連,逮得仙人道。」所謂仙人者,諸佛世尊是也,所演言教,一言片辭,上、中、下義,盡趣於道。是故說曰「能淨此三者,便逮仙人道」。
卷10〈9誹謗品〉(CBETA, T04, no. 212, p. 663,
c17-p. 665, c29)
[8]
【1. 妄語地獄近】
妄語地獄近, 作之言不作,
二罪後俱受, 是行自牽往。[9]
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。爾時世尊,無數大眾前後圍繞而為說法。時,有栴摩那祇在舍衛城裏,時摩那祇宿舊怨深,罪識不除,身帶木盂以衣覆之,出舍衛城至祇洹精舍,遙見世尊與無數大眾而為說法,歡喜踊躍不能自勝。「今日要當在大眾中毀辱瞿曇沙門,令我等師得致供養。」在於大眾而說此偈:
「說法甘悅人, 口出無量義,
使我懷姙身, 不羞此宜適。」[10]
爾時世尊出柔軟響,聲如羯毘鳥,亦如梵音,而說斯偈:
「妄語地獄近。」
摩那祇報曰:「作之言不作。」
佛復報曰:「二罪後俱受,是行自牽往。」
時大眾中多諸外道異學、裸形梵志,信佛者少,習邪者眾,聞此女語,皆共信用。「此女孤獨少失父母,如其所說,必實彰審。」其信佛者內自思惟:「昔佛在宮,捨王重位,捐棄婇女,出家學道成最正覺,豈當有心與此穢陋之女與共從事?」
時釋提桓因在如來後,執扇而扇,內自思惟:「此弊梵志女,云何乃興此意誹謗如來?」即化為白鼠齧木盂糸斷,聲震大眾,無不見者。其中不篤信者,悉皆愕然。「此為何聲,乃震四遠?」其中信佛之人聞此音聲,歡喜踊躍,僉然同悅。尋有一人從坐起,手執木盂,語彼女曰:「此是汝兒耶?」時地自開,全身入阿鼻地獄中。[11]
時,女宗族追慕啼泣,不能捨離。不信佛者即起懺悔;其中信者共相告曰:「誹謗之報,其罪如是,現驗如茲,豈云後世?」
「妄語地獄近」者,本無而言有;實非而言是;曾不經歷,自言數涉,如此之類墮八大地獄,入十六鬲子,是故說曰「妄語地獄近」。
「作之言不作」者,其罪有二:一者實作而犯之;二者妄語「作而言非」。此罪最重,其報無量,是故說曰「作之言不作」也。
「二罪後俱受」者,其二重罪,殃禍之本,亡身喪命,智者所不為,是故說曰「二罪後俱受」也。
「是行自牽往」者,世人造穢行,與身作累,後受其報,親族不救,經歷劫數乃得解脫,是故說曰「是行自牽往」也。
【2. 夫士之生】
夫士之生, 斧在口中, 所以斬身,
由其惡言。
昔佛在羅閱祇城耆闍崛山。時,尊者舍利弗、大目犍連食時著衣持鉢,正其威儀,下靈鷲山頂入城乞食。食後還出羅閱祇城,未至其所,道逢暴雨,雷電霹靂,道側有神寺,房舍深邃,先有放牛女人於此止住。時,舍利弗、目犍連入寺便住,不見女人;女人遙見舍利弗等,即便失精墮地。時,瞿波利比丘復從後來,舍利弗遙見來,語目連曰:「不與愚從事,得離惡人快。今此比丘是惡知識,宜可出避。」即與目連出彼寺廟,涉道而去。
瞿波利後至入於廟內,見有女人顏貌端正,作弄女姿,像如犯婬,有見不淨在地,咄曰:「禍災未曾所見,云何舍利弗、目連等,自稱智慧、神足誇世獨步,神通智達謂為第一,今乃與此放牛女人犯婬交接,斯現事如是。世豈有聖人耶?我今躬自見,不從人聞。」得是歡喜,即出寺廟,徒跣涉雨至世尊所,頭面禮足,在一面立。
時,瞿波利比丘前白佛言:「舍利弗、目連等,循行極弊,[12] 造凡夫業。適從城出,道遇暴雨,入寺避之,見目連等與牧牛女人交接,我躬見之,實不虛誑。女人今故在寺,現可驗之。」爾時世尊三稱瞿波利字,而告之曰:「止!止!比丘!勿吐斯言!可發善心向舍利弗、目連等。所以然者?此二賢人梵行已立,所作已辦。」時瞿波利復重白佛:「我今實信如來,如所教勅。然舍利弗、目連所行穢惡,實見婬妷,犯於梵行。」佛復告瞿波利:「止!止!比丘!無令於如來前自墜命根。舍利弗、目連者,行過三界,淨如天金,豈當有此婬欲意乎?」瞿波利白佛:「誠如來教,但弟子躬見犯欲,若今如來不見信者,知復如何?」說此語已,即前禮足,涉路而去,還至靜室。復自思惟:「舍利弗、目連身犯穢行,我實見之,然今世尊特不見信。」
時,四天王夜非人時,往至瞿波利所,謂瞿波利曰:「舍利弗、目連等賢善之人,三界福田無有過者,何為興念誹謗,自墜罪苦?」比丘問曰:「卿是何人?」報曰:「護世四天王。」比丘報曰:「汝等諸天,何為捨自然伎樂來至此山?」四王報言:「故為比丘來至此耳,可發善心於彼二賢。」比丘告王:「但還宮殿,不相豫事。」天即還宮。去未經時,釋提桓因復從後至,謂比丘曰:「可發善心於彼二賢。」比丘報釋提桓因曰:「且守汝天福,不豫汝事。」時拘翼復道而還。富梵天復來到比丘所,語比丘曰:「可發善心於彼二賢。」比丘答曰:「汝是何人?」報曰:「吾是富梵天。」比丘告曰:「世尊不記汝得阿那含耶?」報曰:「如是。」「汝設得阿那含者,何由至此乎?」富梵天即便還去。即其夜,瞿波利舉身生疱,大如芥子,轉如胡豆,漸如桃杏,亦如鼻羅菓等,瘡遂壞敗,膿血流出,臭穢難近,身壞命終入阿浮度地獄中,千具犁牛而耕其舌。
爾時世尊告諸比丘:「守護口過,慎勿誹謗,夫誹謗之生皆由貪嫉,昨瞿波利比丘來至我所云:『舍利弗、目連等,習近惡智,與女人交接。』吾尋呵制:『止!止!比丘!勿出此言!可發善心於舍利弗、目連所。』如是再三。瞿波利比丘謗心遂熾,釋提桓因、富梵天及四天王,皆來到瞿波利比丘所,慇懃諫曉曰:『可發善心於彼舍利弗、目連等。』瞿波利比丘即復報曰:[13] 『各還汝天宮,吾躬自覩彼二賢穢行如是,何為干豫其事?且還速歸,勿復重宣。』尋即各還其所。於夜瞿波利比丘身生疱瘡,即取命終,膿血流出,入阿浮度地獄中,千具犁牛而耕其舌。是故比丘!當興勇猛,攝護身、口、意過,見諸精進比丘共相敬待,如視我無異。」是時,世尊在大眾中,而說斯頌:
「夫士之生, 斧在口中, 所以斬身,
由其惡言。」
「夫士之生」者,出母胞胎,宿行不同,意性殊異。猶如有人手執利斧,入山斬伐林木、華菓、藥草,毀壞成功。今此人間亦復如是,人生於世不能守護口過,為心所使,造不善本,皆由於舌,端正、醜陋,長短、好惡,亦由心念口發,致此重罪。是故,比丘!心秉牢固,守護其口。如是,比丘!當作是學。」爾時諸比丘聞佛所說,歡喜奉行。
【3. 譽惡惡所譽】
譽惡惡所譽, 是二俱為惡,
好以口會鬪, 是後皆無安。
「譽惡惡所譽」者,彼瞿波利比丘歎譽調達功德:「體性柔軟,行業真正,多聞廣慧,慈悲四等,育養眾生。」如此之類應當毀呰,不應歎譽,是故說「譽惡惡所譽」也。
「是二俱為惡」者,舍利弗、目連比丘,修清淨梵行,眾德具足,永離塵埃,不與欲會,廣博多智,明達三世。然瞿波利比丘愚心不革,執意牢固,興致誹謗云「舍利弗、目連比丘造諸惡業」。如此之類,應當歎德、不應興謗。何以故?舍利弗、目連者,持戒、多聞,為人導師,處在大眾轉無上法輪,逮得羅漢,諸漏已盡;然彼惡人興致誹謗,不歎其德。是故說曰「是二俱為惡」也。
「好以口會鬪」者,夫人處世罪苦萬端,或因婬嫉致悋,或因博戲致恚,罪心已固,不慮後緣,出言招禍,以滅身本,漸當入泰山地獄、餓鬼、畜生,涉諸苦難,無有窮已。雖得為人諸根不具,聾盲瘖瘂為人所輕;或在邊地佛後,皆由口過,身受殃罪。猶木生火,還自焚燒,口為禍門,舌為殃本,二事機發,敗毀形命。是故說「好以口會鬪」。
「是後皆無安」者,眾生處在欲界,為顛倒所惑,愚無慧明,為愛縛所繫,憍慢纏身,慳嫉心深,不達五識身樂,不知苦之所興,永處闇冥,不求燈明,是故說「是後皆無安」也。
【4. 諍為少利】
諍為少利, 如掩失財, 從彼致諍,
令意向惡。
「諍為少利」者,昔有眾多比丘,時到著衣持鉢入舍衛城乞食。見數十博戲之人對坐共戲,一人得勝、一人不如,彼得勝者捉不如者剝脫衣裳,五毒加形痛,不可忍。眾多比丘見已入舍衛城乞食,乞食已,收攝衣鉢,更整衣服至世尊所,頭面禮足,在一面坐。時諸比丘具以此事白世尊曰:「向入城乞食,見二戲人對面博戲,一人得勝、一人不如,其不如者既失衣裳,身被毒手,痛不可忍。」
佛因此本為諸比丘而說偈曰:「『諍為少利』也,言少利者,猶如大海取其一滴,減須彌山如芥子許,損大地土如米許,復損虛空如蚊許。比丘!極為少不?」白佛言:「甚少。」「博戲雖小,亦復如是,百倍、千倍、萬倍、巨億萬倍不可譬喻為比,是故,比丘!由小致大,遂及諍訟,親變為疎,骨肉離索。若復有人誹謗賢聖持戒比丘及謗毀如來,虛而無實,其後受罪,億佛不救。」是故說「諍為少利,如掩失財,從彼致諍,令意向惡」也。
【5. 百千尼羅浮】
百千尼羅浮, 三十六五獄,
誹謗賢聖者, 依口發願惡。
爾時世尊告諸比丘:「瞿波利比丘者,自招禍患,入尼羅浮地獄中。爾時獄卒阿傍以鐵剛鉗拔出其舌,長數百丈,舒展平正,以鐵釘釘之,以千犁牛犁鏵火然,用耕其舌,一日之中百千萬,終死而復生。所以然者?以其惡罪未除故,當復經三十六「五地獄」,受苦無量,不可稱計。從彼獄出,當受畜生、餓鬼,復當經歷數千萬劫,畢其罪苦。若其為人,聾盲瘖瘂六根不具,語不真正,多被誹謗;若行道路,橫為人打。是故比丘當勤修道德,慎莫誹謗賢聖比丘。誹謗賢聖者其受如是。如是,比丘!當作是學。」爾時諸比丘聞佛所說,歡喜奉行。
【6. 無道墮惡道】
無道墮惡道, 自增地獄苦,
遠愚修忍意, 念諦則無犯。
「無道墮惡道」者,虛而不實,亦復不見正事可依。誑生非禍,猶如旃摩那者、瞿波利比丘等,虛而不實誹謗賢聖及舍利弗、目連比丘,身受其報,億劫不息。是故說曰「無道墮惡道」也。
「自增地獄苦」者,當入百千尼羅浮地獄,當復入三十六「五阿浮地獄」,身入其中,毒痛無量,捨地獄身、受地獄身,增地獄苦,是故說曰「自增地獄苦」也。
「遠愚修忍意」者,恒懷恐懼,聞犯禁制,衣毛為竪,遠離愚暗,忍諸不忍,是故說曰「遠愚修忍意」也。
「念諦則無犯」者,去垢止病,莫若四諦,能專意不亂,思惟形器內外無主,乃得離此誹謗之聲,是故說曰「念諦則無犯」也。
[1] 「齧」,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嚙」,依《磧砂藏》與「宋、元、明藏」作「齧」;下文亦同。
[2] 「口善有四」,《磧砂藏》、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口有四過」,與文意不合,依上一段校改。
[3] 「意善有三」,《磧砂藏》、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意有三過」,與文意不合,依上一段校改。
[4] 「放心建意」,《趙城金藏》作「放心違意」。
[5] 「仙人道」,《磧砂藏》、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神仙道」,依「元、明藏」作「仙人道」。
[6] 「吐言麁獷」,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吐言麤𪍿」,依《磧砂藏》與「宋、元、明藏」作「吐言麁獷」。
[7] 「目名曰」,《大正藏》作「名目」,依《磧砂藏》、《趙城金藏》與「宋、元、明藏」作「目名曰」。
[8] 「誹謗品」,《磧砂藏》與「元、明藏」作「口品」,依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誹謗品」。
[9] 此處依《出曜經》體例,增加「先標偈頌」。
[10] 「宜適」,《磧砂藏》與「宋、元、明藏」作「儀式」,依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宜適」,「宜適」古義為「儀式」。
[11] 「全身」,《趙城金藏》作「令身」。
[12] 「循行極弊」,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作「纂行極弊」,依《磧砂藏》與「宋、元、明藏」作「循行極弊」。
[13] 「瞿波利」,《磧砂藏》、《大正藏》與《趙城金藏》均作「波利」,應作「瞿波利」,下文亦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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